时有微凉不是风

日期:2024-01-02 16:23 作者:

作者:王丕立


说来你也许不信,无论天气多么炎热的夏日,我都不感到酷热难耐,我的心里流淌着一股清泉,那是儿时父亲浇灌注入的心血。

那年夏天热得人无处可逃,身体一挨近椅子便觉得发烫,走在屋外的土路上,脚仿佛烙起了燎泡,那时农人普遍夏天赤脚,踏在砂路上时总一蹦一跳、一瘸一拐,暑热让浑身长满痱子的我整天哭丧着一张脸。

父亲却不怕热,他砍来很多水竹,用锯子、刨子、锉刀加工成长长的管道,一段又一段沿后山半山腰铺设,接下来,他又在我家房屋的东头竹林空地挖了一个圆圆的小水塘,塘壁捶打得特别紧实。

我正思忖着塘的用途,却见父亲将流着水的竹管固定在了塘沿。父亲在塘底安放了一块铁皮,那是家里废弃的铁盆的底,父亲给它压了个凹陷,水柱正好打在圆形的凹陷处。水位不动声色漫上来,仍旧清澈见底。

午间最热的时候,天空没有一丝云影,也没有一丁点的风吹拂,我们全家坐在竹林空地的阴凉处,碧绿的竹干、深绿的竹叶,还有像猫儿眼睛一样清亮的泉水叮咚作响,我们全都感觉到了微微的凉爽,再也不喊热了。

后来我去县城读中学,每到七月,教室里便像烘筒闷热难耐,同学们拿出折叠扇,一手摇扇,一手翻书。班主任刘老师走进教室,大声说,心静自然凉。这我是有体会的,当我揩去脸上的汗水,也顺势擦去了耳边的那些浮躁,心一个劲向下沉降,我的眼前总会出现父亲凿的那眼小水塘。后来,父亲还在里面养上了睡莲,竹影寂寂,莲香绕绕,我一下便感到空气都静止了,身上的汗一下就止住了。

坐在我旁边的女生梅,一到上课就弄得扇子噼啪作响,刘老师不止一次批评她,她却无动于衷。她家的经常条件好,父母都在国外务工,拿的工资是在国内时的三倍。奶奶生怕怠慢了她,吃的用的有些我们见都没见过。梅说教室热得不行,她就快热死了,说着手上的扇子摇得更频繁了。老师见她一副任性的样子,也就不再说她。高考的时候,我们理科班五个女生,只有她没考上大学。

很多年之后,叶子告诉我,当年她在整理寝室内务时,无意间翻开梅的枕头,看到了梅父亲写给她的信,其实他们夫妻是在非洲给人探矿,随时都有生命危险。估计梅早读了那封信,然而,她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女孩。

我突然明白,自然给我们的感觉都是带感情色彩的。炎热的时候,时有微凉不是风,是父亲呕心沥血的付出让我们压制住了天热搅腾上来的躁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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